游野看着妹妹那双与自己生的极为相似的眼睛，先是因惊愕而微微瞪大，后又如同被强光照射到一般慌张移开。
    很有趣。
    游野嘴角带上了一些笑意。
    这双眼睛，真的太像母亲了。那个叫做游砚的女人。
    很少有人知道，那位以铁腕手段将林氏企业彻底改姓为游的商界传奇，曾经有过两任妻子。
    游野的生母林雪，那个可怜的女人，一心想为了爱人生下一个属于她们的孩子。她到死都不知道，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在她尸骨未寒之际，便雷厉风行地清洗了公司高层，将林家的旧部一扫而空，仿佛这从未有过另一个主人。
    没过几年，游砚便迎娶了自己的初恋楚沐颜，并在之后生下了游景。
    游景和游野不一样。她不需要努力，不需要做到完美，母亲也愿意宠着她，让她晚一点再长大。
    只是人算不如天算。
    母亲缠绵病榻时，非常想把所有的股份和公司经营权全部都交给游景，只给游野一些能维持体面的边缘产业做安置。
    但最终令所有人惊愕不已的是，最终公布的遗嘱上，游野拿到了几乎全部的权力，虽然只是暂时的代管，但也足够她将那个倾斜的天平一点点掰回来。
    而现在，这个从小被母亲无条件偏爱的妹妹，似乎开始觊觎起属于她的东西了。
    不仅仅是公司里的那些股份和话语权，甚至包括……她养在笼子里的这只金丝雀。
    “那个……我结束了…”
    江映莲刚迈出门槛，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，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    游景猛地转过身，背对着游野，语气冲得很。
    “磨磨蹭蹭的，等你半天了。”
    “饿死了，去吃饭。我知道一家海鲜面不错，去不去？”
    她刻意没有看江映莲，视线落在旁边的一根柱子上。
    游野侧过头，目光温和地落在江映莲身上。
    “映莲，你想吃海鲜面吗？”
    江映莲愣了一下。
    海鲜面？其实她有点想吃。每次来都是去素食餐厅，她已经吃的很腻了。但是这很明显并不是一个根据口味来做的选择。
    她下意识地看向游野。
    游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，眼神平静无波，看不出任何倾向。但江映莲就是知道，姐姐在等她亲口去拒绝。
    “我……不太想吃面。”
    江映莲低下头，避开了游景投过来的视线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，“我想和姐姐回酒店吃，酒店的餐厅……比较方便。”
    空气安静了一秒。
    “切。”
    游景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。
    “行，那我自己去好喽。”
    她转过身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。
    江映莲看着她的背影，心里有点内疚。
    游景虽然嘴巴坏，脾气差，但这一路上对她的维护和关心并不是假的。
    可是她不能选游景。
    她不敢再去想了，只能强迫自己转过头，对着游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。
    “姐姐，我们走吧。”
    晚餐是在酒店的餐厅吃的。这里也依着普陀山的特色做了全素食餐厅，一顿饭吃完，味同嚼蜡。
    回到房间时已经是晚上九点。
    游景住在她们隔壁，房门紧闭，不知道是还没回来，还是已经睡了。
    游野的心情看起来不错。
    洗完澡出来，穿上深灰色的真丝家居服，头发半干，随意地披散在肩头。
    她走到沙发边坐下。
    江映莲正坐在那里，手里正随意翻着酒店配备的介绍册，手机放在了一旁茶几上。
    “在想什么？”
    游野伸出手，手指穿过江映莲的长发，轻轻梳理着。
    江映莲像是被惊醒了一样，身体微微颤了一下。
    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她放下册子，转过身来，有些讨好地蹭了蹭游野的手掌，“姐姐洗好了？”
    游野轻笑一声，点点头。
    一切都在掌控之中。
    不对。
    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。
    “今天求了什么？”
    游野的手指顺着发丝滑落，停在江映莲的后颈上。
    江映莲有些茫然地抬起头。
    “在寺里吗？就是求了平安，姐姐。”
    “平安啊……”
    游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，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。
    江映莲点点头，刚想把头靠到姐姐身上，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，身体猛地僵了一下。
    往年，每当求完菩萨，她都会抱着游野的腰，用那种甜腻的声音撒娇：“我求了菩萨，要让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。”
    游野总是会笑着点点她的额头，说：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。”
    而她会理直气壮地反驳：“和姐姐相关的愿望不一样，这些愿望只有说给姐姐听才会灵。”
    可是今年，她甚至完全没有想起来相关的事。
    她下意识地转过头，看向游野。
    游野微微垂着眼帘，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从江映莲这个仰视的角度看去，侧脸竟然显出几分落寞的阴影。
    不……不能让姐姐知道……
    江映莲急忙直起身子，双手捧住游野放在膝盖上的手，急切地想要找补。
    “那是求菩萨的，那些大愿望才要说给菩萨听。”
    她的声音有些发抖，像是一只做错了事极力想要在主人面前补救的小狗，“求姐姐的愿望要单独说给姐姐听呀。我希望……每年都能让我留在姐姐身边，好不好？”
    说完这些，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，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。
    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游野的表情，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微笑和摸头。
    然而，游野并没有马上回应。
    她还是维持着那样的姿势，视线落在前方的茶几上。
    “刚才吃饭的时候，你的手机好像也一直在亮。”
    游野的声音很轻，像是缎带缠绕在江映莲的脖颈上，随着字句吐出不断收紧。
    “好像有很多未读信息。”
    她把手机递到江映莲面前，屏幕亮起，显示着输入密码的界面。
    “解开看看，好不好？”